bfjy11259375 發表於 2025-7-6 02:14:25

山野1

稻谷烂在地里,倒是便宜了麻雀和山鸡,朱红的大门放肆地外张着,漏出里面的新客:狼獾与狐狸,曾经的家犬也沦落了为四处觅食野兽,卑微地活着……
两个人影自远方走近,一老一少,一前一后,老的看上去年过六旬,悉数花白的头发难得看见几根黑丝,脊背虽然微驼但走起路来却是格外矫健;年纪小的的也就十五六岁,稚嫩的脸上满是汗渍,双眼迷离不定,踏下去的每一个脚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。
两人的到来为这个死寂的地方带来少见的生气。
“师傅,还有多远?”少年不知第几次问道,老人用眼睛看向模糊的没有尽头的路,然后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“快了……”除此之外两人再无其他交流。
太阳终于落到西山后面,收起了自己华丽的光幕,繁星则趁这个机会从云后漏出头来朝这个多灾的世界眨眼睛。
路上吹起晚风,打在人身上有些发麻。太阳的消失让路上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黑纱,每每这个时候老人才会停下脚步,结束这一天的奔波。他朝村子的深处走去,最后在边角处找定一座宅子。老人双手 合十对着门口拜了几拜,少年没有等他而是直接跨进门内。
门后是院子与两间土屋,院子已经长了不少杂草,各种大小的砖瓦碎片散落其中,角落里还有一棵半枯的桑树,上面连个鸟巢也见不到,唯一成对的土屋像是发誓永远在一起,一同破败着。
少年暗叹一口气,想都没想踏着杂草向土屋走去,却听到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。扭过头去,老人已经盘腿坐在一块空地上解起行囊来了,少年知道不能进屋了,只得在老人对面坐下。
老人拿出两块火石,又顺手采了一把杂草与地上的枯树枝,最后慢慢的擦击起来,。
“咔,咔……”
少年抱起膝盖,看着火花有规律地在老人手中闪现。
“哗——”
火焰升了起来,橙红的光芒欢快地跃动着,将两人疲惫的脸庞照亮。
对着火,老人从囊中摸出两块烧饼,少年抬起头来,双手不再抱着膝盖。经过仔细对比后老人将略大的一块放了回去,再捧起剩下的烧饼,少年见状闭上了眼睛,不在期待。老人丝毫不在意,他用力一掰,手中又变成了两块烧饼。
把烧饼放进嘴里,干巴巴的口感让人难以忍受,尽管如此少年还是贪婪地咽了下去,不一会指尖只剩淡淡的面香证明自己吃过了。
可这根本吃不饱。
少年抬头看去,老人的嘴唇正慢慢动着,活像只乌龟。
老人吃完饼,火焰也吃完了草木,灰白的余烬留着残温,依然向夜空冒着烟。现在是七月,夜晚并不冷,少年将自己的包袱枕在头下,老人也侧卧下来,背对少年一动不动,周围的环境也在此刻静下来。
但这个世界始终充斥着无声的躁动,搔 挠着人们的心,仿佛在他们耳边低语,催促其快些走向他们该去的地方。
少年睁开眼睛,天空依然一片漆黑,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是一小会儿又或许是几个时辰,人在睡着时对时间的感知最差。而叫醒他的是自己的胃,饥饿拧着他空荡荡的胃,胃又不甘示弱地吵醒他的梦。说到底,那点儿吃食对于一个还在长身体的孩子来说终究是不够的。
他太饿了。
可他又有什么办法?
少年看向身旁的老人。
那里什么都有,不只有烧饼,还有钱!
钱可以买比烧饼好吃的东西!
一想到这,少年愈发感到饥饿。他摸着自己的肚子面朝老人的脊背在心中问到:以天为被以地为床,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?为什么父亲要把自己托付给这个老家伙?为什么非要等到了七月这种糟糕的时候才动身?
少年想知道答案,可他没有勇气向老人发问,也许确实是像大人说的那样正在闹匪灾。起初他是相信的,可他到现在仍没见过山匪,让一个人去相信自己从没见过的东西是很困难的。
也许父亲是把自己卖给了这个老家伙,少年的身体抽搐了一下,只感到浑身不自在。这种感觉就像水珠,日月积累,终会击穿石块,变成河流活着湖泊。
少年不敢继续想这件事,他摸向自己的包袱里面除了几件衣服就只有一样东西,少年隔着布感觉到了它,那是一把坚硬的,不算长的,刀。
少年抚摸着刀,这是为数不多归自己管的东西,想用它来干什么都成,可以切肉、削树皮、剔牙,当然也可以用来杀人。只要把刀捅进肉里,血便会汩汩地流出来。
刀几乎无所不能。
他再次看向老人,对方此刻就像一块石头,纹丝不动。
肚子越来越饿了,少年的手指陷进包袱中,刀子的手感慢慢变得清晰。
他是不会让自己动他的行囊的,绝对不会!这是他们刚上路时定下的规矩。
终于,刀被抽了出来,哪怕周围很暗,少年依然能看清刀刃的轮廓。挥一下,刀便划开了空气,刺一下,刀便扎进了星空,很有意思。
少年将头抬离了被压变形的包袱,衣服上沾染的灰尘纷纷落下,他右手持刀,左手撑地,像动物一样从地上爬起。潮湿的空气被他吸入肺中,随即膨胀开。
他的动作轻似晚风,让人不以为然。脚一下一下抬起、落地。除了刀,他能看见的还有师傅身体模糊的影子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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